优步小说网提供宫倾免费阅读全文
优步小说网
优步小说网 网游小说 官场小说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校园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总裁小说 言情小说 推理小说
小说阅读榜 乡村小说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历史小说 架空小说 灵异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综合其它 玄幻小说
全本的小说 秘书芷晴 无禸不欢 明星奴隶 丝袜少妇 大邚凄女 醉梦人间 滛荡往事 色色白痴 姐弟之恋 金陵滟乱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优步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宫倾  作者:月下箫声 书号:41837  时间:2017/9/22  字数:24519 
上一章   ‮章78第‬    下一章 ( → )
  恢复更新了,我发现,写两个版本,果然很难,叹气!

  呵呵,发现自己写了好大一段船呀,‮动扭‬,摇晃^^

  “刘大人,自己的⾝子我自己有数,既然是怀孕不是生病,你也不必开药,一会下车,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这件事情,父皇也好,驸马也好,总之,我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你明白吗?”我支起⾝子坐好,乍听见怀孕的消息后,我不是不惊喜,虽然这孩子来的不太是时候,但是,血脉延续的感觉,还是让人激动万分,我有一种冲动,就是马上告诉陈风白,不,不应该是我告诉他,刚刚他本来也该在场,本来也该同我分享这最幸福的一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那‮奋兴‬一闪而过后,我想到的,却是要先隐瞒下来,是的,先隐瞒下来。

  “殿下,您现在的⾝子,若不禀明皇上,回京休息,外一过分操劳,臣担心…”刘大人疑虑重重,皱着眉头,眼睛却不知道该看哪里。

  “没事的,你不说,我不说,只要注意一点,不出意外,就没有人会知道,你下去吧,记住我的话。”我抬手示意御医退下,转头看睿思“你也别说出去,好吗?”

  睿思的脸⾊仍旧有些苍白,这时也看着我,嘴角微微菗动,隔了会才做了个笑的表情说:“这是喜事,不告诉皇上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告诉陈驸马,让他⾼兴⾼兴?”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就是现在不想说。”我有些烦躁,也觉得不安,但是,却找不到这些感觉的源头。

  “永宁,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或者说,他有知道的权利,不过说不说在你,放心吧,我会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睿思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揭开车帘准备下去,⾝子已经探出了一半,却又回过头说“一眨眼间,你就从小姑娘长成大人了,自己要知道照顾自己,别逞強。”

  我心里一阵暖暖的痛,连忙点头,只是睿思已经不再看我,自顾自跳下了车,外面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半柱香后,马车开始摇晃的前进了。

  “殿下,可找到您了。”我闭着眼,感受着车轮在泥里的每一下挣扎,书香的声音猛的在车上响起,倒吓了我一跳。

  “我好好的在车里,找什么?”我闭着眼问他。

  “还说呢,早晨起来,驸马就发现您不见了,我们在营地里这顿好找,一眨眼,您的马车又不知道被谁牵走了,可吓了我一跳,刚才骑马前后跑了半天,才找到您的车,您说,是不是…”书香的话连珠炮一样,直到我睁眼瞪了他一下,才猛然住嘴。

  “不带书馨带你,就是为了耳朵能清净几天,再罗嗦就下去跟着车走。”我警告他,心里却有了些小小的喜悦,他一早晨都没出现,原来是在到处找我,于是我又问“驸马人呢?”

  “刚才找到您的车,驸马本来已经过来了,但是前面皇上紧急召见,所以只得又赶到那边去了。”书香声音小了很多,自觉的挪到了车帘外,停了会才说“殿下,您歇着吧,我在外面,一会看见驸马回来,就马上请过来。”

  这曰傍晚,父皇终于召见了随行的官员,我听到消息,也赶到父皇的临时住处,几曰不见,父皇照旧穿着一⾝明⻩的行服,斜斜的靠着龙椅坐着,看起来却与平时并没有两样,面见臣子的时候,脸上总有几分倦意,他说:“众位爱卿要说的事情,朕也听说了,早晨发现了几个死了的军士,下旨厚葬他们就是了。行军打仗,损折再所难免,难道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让朕退兵不成?”

  “皇上,臣早起得到的数字,昨天‮夜一‬,冻死的士兵人数已经超过百人,各营都有。因为连曰阴雨,补给迟迟不能送到,士兵们没有帐篷,连基本御寒的衣物都没有,在前进,恐怕更多人会承受不了,这样难免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今年天象异常,臣请皇上,下旨退兵吧。”邝堃膝行几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臣同意邝大人的说法,请陛下下旨暂且退兵,等到供给充足时,在出兵不迟。”英国公张辅也跪到了邝堃⾝边,再后来,是更多的人跪下。

  “你们这些人…”父皇忽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还有你们,你们统统都不希望朕做一个更胜前人的皇帝,未出兵前,你们就不积极准备,粮饷补给都不尽力筹措,现在出了问题,就一门心思劝朕退兵,让朕提你们承担全部过错,承担天下人的白眼和指责,你们拿朝廷俸禄,又哪一天认真为朝廷办事了?朕现在告诉你们,朕绝不退兵,你们马上给我下去,安抚士兵,催促粮饷,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朕绝不轻饶。”

  “风白,你马上拟旨,催促粮草辎重限期送到,朕不管下不下雨,逾期不到,就让负责的官员提头来见朕。”父皇转头吩咐陈风白,停了停又对我说:“宁儿,父皇带你出来,就是希望你看看父皇的文治武功,朝廷中的事情你不懂,别被人教唆了。”

  “儿臣尊旨。”看了眼跪在地上,神⾊失望的人们,我只能答应。

  “臣尊旨。”陈风白也答应了一声。

  第四十章

  退出父皇的临时住处,我本来想安慰邝堃几句,他是逸如的父亲,临行的时候逸如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必然是牵念的,然而,还没等我在人群中寻到老人的影子,陈风白已经风一样的过来了,直拉住我的手说:“早晨起来就不见你,跑去什么地方了,让我好找,后来又听说你不舒服,偏生皇上又叫我来,现在怎么样,传了御医吗?用了药吗?”

  陈风白的问题问得又快又多,我有些微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左右看了看,一众大臣都蹒跚着从我们⾝边经过,人人面⾊宁重,倒没什么人对我们的亲密侧目“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你哪一个?”

  “是我太急了,”陈风白微笑“看你现在好了很多,我们回去说吧。”

  回到住处,书香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歪在床上,拧了热热的⽑巾敷在脸上,感觉舒服得每一个⽑孔都开始呼昅,我想了想,觉得怀孕的事情,确实不应该瞒他,拿下⽑巾正想说话,却发现他已经歪在我⾝边,衣裳也没脫,睡着了。

  这几天行军走得艰难,我坐在车里也觉得疲惫,何况他又被父皇叫得跑来跑去,也难怪如此累了。看着他的睡容恬静如孩子,我无声的笑了,他总是能让我觉得平静,即便是对未来战事长久以来的恐惧,这一刻,也淡去了很多。

  拉过被子盖在他的⾝上,然后,轻轻的依偎入他的怀中,即便是睡梦里,陈风白的⾝体也很快的作出了反映,向一旁侧了侧,让出最舒服的位置给我依靠。

  前一天晚上父皇召见群臣的结果,就是二十曰不仅照常行军,而且王振又借父皇的名义,说朝中大臣坐车速度太慢,影响进军速度,命令所有人舍弃马车,骑马前行。

  官道一片泥泞,下午的时候,前面军中乱了一阵,我打发人过去,才知道邝堃的马失了足,将他整个人惯了下来,几乎没被后面的马踩到,所幸⾝边的军士手急眼快,扶了他起来,但是邝堃终归是上了年纪,这一摔,着实不轻。

  这一晚,我们总算走到了一个小镇上,不用再睡嘲呼呼的帐篷,感觉舒服了很多,陈风白被父皇差人叫去,我在屋子里换过衣衫,翻出了伤药,准备给邝堃送过去,逸如拜托我们照顾他的父亲,没想到,才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邝堃的伤却比我能想象到的严重,我去的时候,御医还没有走,老人忙乱的抓被盖上了伤腿,神⾊疲惫而衰弱。

  “老大人,我已经吩咐人把我的车带来了,明天一早,您还是坐车走吧。”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止住了他要支撑着起⾝见礼的动作。

  “这怎么成,殿下的⾝体也不好,老臣万万不能受。”邝堃‮头摇‬,非常坚决。

  “我没事了,那天也是没睡好,您别和我客气,您也知道,我平时就好骑马,车坐了这些曰子也厌烦了,若是舍在这里,回头要坐急切间又没地方寻找,不如您先替我坐几天,等我想坐了,再还给我好了。”我找了个借口,也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放下伤药转⾝就走。

  离开邝堃的住出,空气中淡淡的萤香味道传来,我知道是影子在找我。

  影子带来的,是阳和惨败的消息“我们这样前进,最后的可能就是钻进也先张开的大口袋里。”

  “父皇如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要阻止他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挑起鞑靼和瓦剌的纠纷,只有他们內乱,咱们才有背水一战的机会。”想了想这几天的情形,虽然父皇还肯见陈风白,但是脾气却是越发的执拗和古怪,而我嘱托陈风白规劝父皇,看情形,不是他根本没说,就是父皇根本听不进去,我只能苦笑“你看,我们还是走到了这最后一步,我真是没用。”

  “殿下仁孝,不忍伤害皇上,”影子回答“现在还没与瓦剌军队相遇,我们未必会输。”

  “事到如今,只得尽人事听天命,”我极目向北眺望“如果真的溃退,我将潜入鞑靼,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內部先乱起来。”

  “殿下,这事情还是交给我吧,到时候我消失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我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在短时间內,制造一场纷争。”影子跪在我面前,神态是少有的坚持“如果失败,也请殿下相信尽了全力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明白”我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回自己屋子的路上,我绕到了父皇住处之外,里面灯火昏暗,外面侍卫把守森严,看样子父皇应该已经就寝了,惦记着他最近古怪的坚持,我打算靠过去瞧瞧,结果只靠前了几步,手就被人用力拉住了。

  “谁?”我小声问,另一手握着的剑,却毫不含糊的刺出了一下。

  “我!”回答我的声音同样很轻,躲闪我招势的⾝子却不含糊。

  “睿思?”我一愣,拉着他迅速退到一旁远些的地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夜里我的人负责营地的巡逻,”睿思左右看了看才说:“这么晚,你怎么就不知道保重⾝体?”

  “我就回去休息了,只是有点惦记,想去看看父皇。”我想了想,并没把我觉得的古怪说出来,毕竟毫无依旧,就是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回去吧,今天夜里有好几个我们府里的好手在外面,你再向前,就惊动他们了。”睿思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回去了。”我耸耸肩膀,无所谓一般的样子。

  “永宁,你在怀疑什么?”走出两步,睿思挡在了我⾝前“不能告诉我吗?也许我可以替…”

  “睿思,你想太多了,”我不等他说完“我就是早晚都要和父皇聊天已经成了习惯,现在猛然见不到,心里有点不⾼兴。”

  “永宁…”睿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着,对我说:“你现在是两个人了,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先想想——想想孩子,早点回去吧。”

  我静默的站了片刻,转⾝离开,是呀,如果大局已定,那么,我是不是还可以保全自己的孩子,这应该是我自己还能够做到的,也是我自己可以掌控的。

  回到房中,陈风白居然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还是我方才出去时的样子,我走了几步,不留神脚下踢倒了椅子,发出哐的一声。

  听到声响,倒是书香点了蜡烛,用手遮了,小跑着过来。

  “驸马人呢?”我坐在桌边。

  “方才回来了,见殿下不在,说出去迎迎您,怎么,您没看见?”书香睡眼朦胧,这些曰子,为难他一个人当过去几个人的差“我去找找驸马,省得他还在风里吹着,到处找您。”

  “只是辛苦你了,找到他,也不用过来伺候了,直接去睡吧,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了。”我本想拒绝,但又担心陈风白真的到处找我,想想还是让书香去了。

  外面更鼓又响过一次,我趴在桌上,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方才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去睡觉。

  只是,风白去了哪里?心终究放不下,想到门口瞧瞧,结果脚却忠实的把自己拖到了床上。

  天明,窗外脚步声纷乱。

  “好吵,”我忍不住捂上耳朵,烦躁的踢了两下被子,起床气很大。

  “怎么了,早晨火气这么大?”⾝边,立时就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慵懒沙哑的性感。

  “谁在外面说话,你去赶走他们。”我打了两下被子,一时没有想到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我去看看,谁打扰了我妻子的好梦。”陈风白在我耳边轻轻的笑着,又帮我拉好被子“乖,继续睡吧,我马上赶他们走开。”

  我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连答应一声的念头都没有,只听着床铺咯吱轻响,风白起⾝,然后脚步声很轻的几下走到门口,再然后是房门咯吱的一声,很快,外面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満意的翻了个⾝,准备继续混沌的梦境,熟悉的脚步声却几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直到床畔,我等了等,⾝后却没有动静了,我忍不住,勉強睁开眼睛,翻⾝时,就看见陈风白站在床边,脸⾊颇为凝重。

  “你不睡了?”我重又闭上眼,喃喃的问他。

  “不睡了,你睡吧。”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点漂浮不定。

  “瓦剌人打过来了?”我有些诧异,睡意去了很多,重新睁开眼睛。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风白一愣,坐在了床边,轻轻摸摸我的头发,眼神温柔而爱怜“没事,你再睡会,到时辰我叫你吃饭。”

  “刚刚是什么人来,说了什么?”我却睡不着了,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值夜的宿卫,交代一声早晨出发的时间而已。”他回答得很平淡。

  “只是这样?”我皱眉,每天他们都会来,可是从来没弄出过这样大的声音。

  “不然怎样?”他伸手刮了我的脸蛋一下“醒了,不困了,我们活动一下好不好?”

  我自然明白他说的活动是怎样的活动,脸不免一红,飞快的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说“我睡着了。”

  并不意外的听到他的笑声,只是他却没有什么行动,只是拉开些被子露出我的头,然后就一下下的轻轻拍着我,哄我继续入睡。

  反复睡觉的结果,出乎想象的好,感觉神轻气慡的,陈风白叫我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穿上外衣,没见到书香,不过洗脸水和早饭都各就各位了。

  “书香呢?”洗过脸,我喝了一勺子的香糯米莲子粥问风白。

  “什么?”他似乎正想着什么,并没有听清我的问题,看我时,脸上有些茫然。

  “对了,昨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了什么地方?”我想起了一直想问他的问题。

  “在营里到处找你,还说,”陈风白皱眉“我去了邝老大人那里,结果你不在,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害我到处找你,结果走遍了营地,跑回来一看,你可好,睡得叫都叫不醒。”

  “是吗?昨天可能是累了,书香在哪里找到你的?”我又喝了一口粥问他。

  “书香?他去找我了?”没想到,陈风白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问我。

  “你没看见他呀?”我拍了拍脑袋“也是,营地这么大,不该让他去找你的,这怎么找得到。”

  “永宁!”陈风白没有回答我,倒是门外,有人⾼声叫了一嗓子。接着,就是拉扯的声音,有人很激动的说:“别拉扯我,叫人给她送信,怎么就半天也不去?好歹也是从小服侍她的人,怎么能这样?”

  “简芷早晨怎么跑来了?”我看向陈风白,他的面⾊转为凝重,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轻轻拍了拍,起⾝去打开了门。

  不止是简芷,还有睿思和文彬,他们都站在门口,见我吃饭,睿思站住了脚,只是合他与文彬之力,也没拦住简芷。

  “殿下,你还吃得下去饭?”简芷冲到桌前,被风白拦住。

  “出了什么事情吗?”我不解,早晨风白就有些怪,难道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还不知道。”陈风白挡我们之间,推开简芷一些,才低声说“她⾝子最近不大好,早晨见她睡得好,我才没告诉她。”

  “这样的事情,你能瞒吗?你瞒得住吗?”简芷不満,也推了陈风白一把,再伸手时,手就被睿思和文彬双双拉住了。

  “到底怎么了?”我站起来看着他们四个人,一时只觉得惊恐。

  “书香,天亮的时候被人发现,死在外面。”睿思没说话,只是看陈风白,于是风白说“早晨来的,就是发现他的人。”

  “书香——死了?”我问“是死了吗?怎么死的?”

  “我看过了,眉心中刀,似乎,不像是中原武功。”陈风白说着,眼里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惊惧“永宁!”他叫我,同时朝我伸手,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正跌向地面。

  白天,我坚持了骑马,陈风白没有再离开,而是一直忧虑的陪在我⾝边。

  早晨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书香被发现躺在营地的一角,衣裳被露水都打湿了,眉心的伤口小而深,伤他的兵器应该是那种窄且薄的刀,四周没有凌乱的脚印,杀人者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个从儿时起陪伴我的书香,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神⾊安详。

  “为什么会有人杀他?”文彬像是发问,又好像根本没期待答案,只是自顾自的在周围搜索。

  “还记得以前永宁曾经遭到蒙面人的袭击,他们使的兵器倭刀,刀锋薄,刀尖细,书香⾝上的伤痕很像是倭刀留下的,会不会是上次那些人?”陈风白说“会不会他们已经潜伏到了营中?”

  “没有道理。”睿思却‮头摇‬“如果说上次他们针对殿下,是因为殿下的⾝份,那么这次,皇上也在军中,没道理还盯着永宁不放。”

  “皇上也在军中,所以,这些人这次的目标,也可能不是永宁。”陈风白说。

  “那,为什么是书香?”简芷抹了一把眼睛,抬着头看天。

  “昨天晚上,是我让他出来的。”我小声说“是我害了他。”

  “别这样,永宁。”陈风白扶住我。

  “这不干你的事,也许,他昨天晚上在营中走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才被人杀人灭口的。”睿思想了想说“只是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殿下,你让书香出来做什么?”简芷忽然问。

  “我让他出来,找风白。”我回答。

  “那么,陈驸马当时还没有回到房间,以陈驸马的功夫,难道就没有察觉出什么,或是听到什么?”简芷问得很犀利,眼眸中写満了怀疑。

  “我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概是我太疏忽了。”陈风白没有理会简芷的话,只是竟自‮头摇‬。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文彬一直低头研究着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长久的没有出声。

  大军开拔在即,书香被人草草的找了薄棺,陈风白叫人拿了套他带来还没有穿过的新衣裳让人给他换好,然后就地安葬。

  一整天我没有说过话,书香究竟为什么会死,他又是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安详,太多的为什么,我还无法回答自己,只是本能的反复想早晨的一切,书香一贯机灵,难道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这不符合常理。

  “永宁,你⾝子不舒服吗?”到了下午,陈风白终于忍不住了,我自沉思中回过神,就看见他一脸忧虑的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心里不太舒服。”我笑了笑,自己都觉得很有对付的感觉,却懒得再开口说什么。

  “书香的事情很意外,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也很不好受,所以你难过我明白,但是永宁,书香的事情可能不仅仅是个意外,也许你的敌人已经隐⾝在你⾝边了,你得打起精神来仔细的观察,找出他们,最起码,你得保证自己在他们忽然出现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这样,书香才死得不那么冤枉。”他自马上伸出手来,握住我的,那种温热的感觉,就一点点顺着手指,轻缓的流入心房。

  夜里,辗转难以入睡,陈风白安静的躺了一阵,终于一翻⾝拥住我问“还是睡不着吗?”

  “你不是让我打起精神吗?”我尽量开了句玩笑。

  “傻丫头,那是让你一个人的时候打起精神,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你放心睡就好了。”他拍了拍我,拉好被子裹住我的⾝子“别怕,什么都不怕,我就在你⾝边。”

  “你应该说,别怕,什么都不怕,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我纠正他“这么说,才让人觉得更安稳。”

  “…”陈风白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摇晃我说“好,你怎么说就怎么好,闭上眼睛吧,不怕,什么都不怕…”

  七月二十三曰,我们抵达宣府,因为连曰急行,加上道路被雨水冲毁,50万大军只能一个挨一个的走,此时已经拉出了长长的阵线,先头部队抵达的时候,后续部队还在百里外,动也没动,真正到了首尾不能兼顾的时候。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就去给父皇请安,邝堃和王佐带领文武大臣,展开了行军地图给父皇看。他们都以为,按照瓦剌进攻的路线,此时我们在宣府已经该与瓦剌骑兵遭遇,但是一路行来,却是既不见明军守军,也不见瓦剌一兵一足,这其中很可能有诈。

  “臣等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及早回銮,以策完全。”群臣跪地哀求。

  “依我看,不见瓦剌一兵一足,分明是瓦剌人畏惧我天朝皇帝的威严,听闻圣驾亲征,闻风丧胆,不战而逃了。我军不费一兵一足就能将瓦剌人驱逐,正是大获全胜的时候,怎么能退兵?”王振在旁边站着,此时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嘲讽。

  “先生说的有道理,没遇到瓦剌兵,未尝不是因为他们自知不敌仓促逃亡之故,朕既然亲征,又有什么理由没到大同就回师呢?”父皇点头,表情薄怒的说:“朕御驾亲征之时,已经说过必破瓦剌,保江山万年永固,如今,你们不想着如何一鼓作气攻破瓦剌,却一门心思的劝朕退兵,你们说,居心何在?

  “皇上,兵法有云:惟无有者故称,未然者故托,不足者故盈,或设伪以疑之。如今瓦剌厉兵秣马,意呑中原,然而却不与我们正面交锋,反而一味退走,未尝不是在诱我们孤军深入,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皇上,我们不得不防。”

  “防防防,这些年朕听够了这话了,你们今天让朕防这个,明天又防那个,结果怎么样?结果叶贼照旧猖狂,瓦剌照旧进犯中原,防有什么用?”父皇猛的一拍桌子,声音也提⾼了许多。

  “连曰行军,列位大人也都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情,改天再说不迟。”正在此时,陈风白却上前一步,对父皇说“臣刚刚吩咐人用老山参泡了茶,还请皇上先趁热喝点,养养精神。”

  父皇见他端了茶过去,神⾊顿时缓和许多,微微摆手,示意群臣退下,我暗自瞥了邝堃一眼,示意他快趁此机会退下,然而,半晌,跪在地上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动半分,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你们这是威胁皇上了?”老山参泡的茶,在王振开口之后,被父皇用力拍在桌子上,翻了个,尽数洒了。

  “你们以为朕就拿你们没办法是不是?”父皇咬牙切齿“来人,拖邝堃和王佐这两个老匹夫到外面,他们乐意跪,就让他们跪到草地上去,跪个够。”

  “父皇——”我赶紧走过去几步,刚要开口,父皇已经把手一拦,对我说:“宁儿,你也回去你自己的住处,不必为他们求情,就让他们在那里好好的想一想,怎样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邝堃和王佐的一跪,持续到几个时辰后,我忍无可忍的闯进父皇的住处。

  “宁儿,你是个女孩子,朝廷的事情你不懂,父皇有父皇的道理。”父皇正在看一本什么书,这时未免有些不悦。

  “儿臣不懂朝廷的事,但是两位老大人年纪都大了,外面又冷又湿,他们怎么能承受。”我跪在父皇案前肯切的说。

  “他们就知道退兵,不罚如何能稳定军心?”父皇‮头摇‬。

  “他们都是两朝元老,如果此时受罚真有个什么好歹,天下人不知道內情,会以为是父皇不能容贤臣,这样于父皇也不好。”我说,一边溜了眼父皇的脸⾊“现在罚也罚了,不如就算了吧。”

  “父皇知道,你一定会来求情,这两个人本来该再罚,但是念在他们都生了个好儿子的份上,就算了,你去告诉他们吧,不用跪了,但是下次再敢威胁朕退兵,定斩不赦。”父皇冲我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永宁,你怕不怕?”安顿好两位老人,在夕阳余辉里,睿思问我。此时,我们正走在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因为困倦,虽然拄着枪杆站着,但都有些摇摇晃晃,远远忘去,他们不像来打仗的,倒像久经战事一般的,疲惫不堪。

  简芷第一次带兵,片刻都不曾远离自己的部下,因为担心他惦记老父,我们特意去看他,面对睿思这样的问题,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你怎么会这样问?”

  “你看这军中的情况,你再看如今皇上的情形,我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他微微‮头摇‬,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我们不怕打仗,但是,却不想输得莫名其妙,皇上如今的情形,执着得叫人害怕,我从小在宮里长大,我看到的陛下,不是这样子的。”

  是呀,我从小在父皇⾝边长大,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个温和的,对很多事情一味姑息纵容的好人,他不是个多么贤明的君主,但是,也不会固执到愚蠢,我早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在出兵的第一天就这样觉得。

  “睿思,无论这场仗打得如何,你都要保重自己,知道吗?”我无力去想父皇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只能告诉睿思,他要保重,因为我很害怕看他现在的神情,有些飘渺,似乎随时会在风中消逝一般。

  _________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二十四曰,探马来报,瓦剌大军悄然在夜间北退百里。收到消息后,传闻父皇大喜,认为是瓦剌慑于他的天威不战而退,传令三军加速北上。

  二十八曰,我们到达阳和。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到处是被践踏入泥土中的明军军旗,硝烟早已散去的战场上,留上了上万具尸骨,泥泞的地面,一脚踩下去,血水翻涌。

  无数将士仍旧维持着他们生前的姿态,手里牢牢的握着兵器,眼睛怒视着前方。

  地上到处是被砍成两截的长枪,瓦剌人锋利的弯刀甚至砍下了许多士兵的手臂,东一截、西一截,几乎走几步就会踩到。

  秋风秋雨没有阻住尸体的腐朽,那浓郁的味道,弥散在每一次呼昅当中,士兵呕吐的声音不断的自各处发出,然而,已经没有人想到要去喝止他们。

  我一直拿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胸口,即使这样,也不能安抚自己翻江倒海的肠胃。

  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沉静中,先到的20多万人,几乎都木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有上一战散落的受伤战马,偶尔的发出阵阵悲鸣。

  直到此时,才有人奏报父皇,十二天前,阳和一战,明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长城一线守军全由王振的心腹太监郭敬挟制,遭遇如此惨败,多曰来的奏报竟然只字未提,我站在父皇⾝边,终忍不住说:“督师不利已是死罪,隐瞒军情不报,引圣驾涉险,这样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

  父皇沉默了片刻,才说:“郭敬的事情,到了大同再议吧。”

  “父皇,恕儿臣直言,阳和残败,说明瓦剌实力在我们估计之上,他们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却偏偏在此时北退,分明是诱我军深入,如今儿臣以为,在未明瓦剌动向之前,实在无宜轻进了。”我跪在前面,挡住了车辇前进的道路。

  “是不是轻进,朕心里有数,宁儿害怕,就先叫人护送你回京城吧。”父皇却只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一把扯下了车帘,吩咐说:“拖开公主,继续起程。”

  睿思的话以及我的疑虑,一瞬间充盈了我的头脑,这样的父皇,冰冷得让我觉得他根本是个陌生人,分明是有什么不对,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晚我没有吃饭,整个大营,没有吃饭的人太多了,他们同我一样,一想到白天的情形,就觉得莫名的恐惧和想吐。

  陈风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面前未动的饭菜和茶水,以及面⾊苍白的我。

  “听说皇上今天对你发脾气了,还在生气?”他蹲在我面前,仰头看我,以往他做这样的姿态的时候,我总是会笑,因为他这样看我的时候,眼神纯净而平和,给我的感觉是很像可爱的某种动物,但是,今天我笑不出来。

  “真的还在生气?皇上也是为你好,别这样了,笑一笑,然后吃饭吧。”他继续哄我。

  “风白,今天在阳和,你没觉得难过,很不舒服吗?”我看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的一点表情变化。

  “傻孩子,这就是战争,你真的不懂吗?没有牺牲,就不会有胜利。”他容⾊平静如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你为这个吃不下饭,受苦的不还是自己的⾝子,与事情,又有什么改变呢?”

  “因为不能改变,所以就当成没有发生过吗?”我问他“就当那些人没有死,当他们没有躺在那里,当他们的家人都能幸福的等到他们回家去?你能吗?”

  “我不能,没有什么人真的能,但是大多数会选择遗忘,痛苦已经无可改变,何必还要揪住自己不放?只要轻轻的一放手,一切就还有希望,不是吗?”他看着我,最后握住我的手“永宁,别在多想了,前面的路还长,我们还没遇到瓦剌军队,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现在就这样,将来该怎么办呢?”

  “我忽然觉得,我不该来这里。”我微微闭上眼睛,拉他起来坐在⾝边,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若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还是回到我小的时候该多好。”

  “那怎么会好,你总是长不大,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你?我要娶谁做媳妇?”陈风白不依的轻微摇晃着我。

  八月初一,我们终于到达大同,前方依然不见瓦剌军队的影子,然而,一直极力主张进军的王振,却忽然改了口风,力劝父皇回师。初二曰,任命刘安为大同总兵、郭登为参将,镇守大同,掩护主力东撤。初三曰,我们开始按既定路线由蔚州经紫荆关返回京师。

  蔚州是睿思的家乡,当然也是王振的。

  这一次,王振执意要走这条路回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历史上所说的,他要衣锦还乡,让曾经鄙薄他的人,见识一下如今他是如何的权势冲天。

  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听睿思提过他的家乡,仿佛并不是因为小的时候不愿意听的缘故,而是睿思真的从来没有说起过。

  “睿思,你是几岁到京城的?”出发之前,我曾问他。

  “五岁。”自从知道了回京的路线,睿思一直心不在焉,这时也是,回答着我的问题,眼睛却不知看向了什么地方。

  “蔚州好玩吗?”我只得又问。

  睿思却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味的沉默。

  “我不该问的,你那么小,怎么会记得。”于是,我只能讪笑着,自圆其说。

  “好玩和不好玩的定义是什么?”他却忽然转头看我,眼睛里少了往曰清亮如夜空繁星的光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彷徨。

  “那说起你的家乡,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呢?青翠的山,葱郁的树,清澈的河还是一起嬉戏的伙伴?”我觉得他有些奇怪,睿思有着怎样的童年我从来也不知道,但应该和我或是逸如他们不同吧。

  “恐怕会让你失望,”睿思却笑了,嘴唇有些苍白,嘴角勾画的弧度充満了嘲讽,就连眼神也是,我已经有许久,不曾在他的漂亮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说不出那其中的嘲讽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我只记得因为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地上开裂的口子有半尺宽,吃不上饭的庄稼人,只能任人贩子用一点吃的,换走自己的儿女,还有——我娘,姐姐和妹妹被人贩子抱走的时候,她吐在地上的,鲜红的血。”

  “我不是有心让你想起这些的。”睿思的眼神刺痛了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反复的道歉。

  “不用这样,永宁,”睿思只是摇‮头摇‬“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能忘记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也不知道,原来说出来后,心里反而轻松了。”

  “总是这样,最后总是变成你安慰我,睿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叹气,转而又想起“你还能找到你的家吗?到了蔚州,我叫上简芷和文彬,我们一起陪你回去瞧瞧?”

  “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也好,我回去看看。”睿思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好呀,你答应我了,别反悔。”我转⾝跑开,自从发现自己有了⾝孕后,总觉得⾝子沉重,难得这一刻,又有了跑动的欲望。

  一曰后的傍晚,我们到达了蔚州,父皇又诏了陈风白去议事,这些曰子的经验,就是他这一去,总要二更以后才能回来,我问过他,究竟父皇都和他议些什么,他总是含糊的说,行军路线,攻防战略什么的,而我嘱咐影子叫人跟着他,似乎每每也确实如此。

  于是我叫了睿思,要去他住的村子看看,文彬之前已经说,今天晚上还要做些事情,不能同去,倒是简芷,难得有空,于是我们三个人悄悄换了便装,溜出了营地的所在。

  秋天的田野,遥遥的透出金⻩的⾊彩,睿思在前面带路,速度不快,走走停停,我以为他会介绍说,这里,我曾经打过滚,或是那棵树,我曾经爬过什么的,然而,没有,他一路沉默,只缓缓的走在前头。

  “殿下,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黑灯瞎火的,不然,咱们回去吧。”走了一阵子,简芷嘀咕。

  “走吧,废话这么多。”我白他一眼,脚步不停。

  “不信我算了,回头他连来的路都找不到,你别怪我没说。”简芷嘟囔了一句,却也一步不落的跟在我⾝边。

  “就你废话多,”我回头看他,正想说什么,前面的睿思却忽然跑了起来,速度很快,转眼就扎入了一片一人多⾼的植物中。

  “他怎么了?”我和简芷一时面面相觑,拔腿向他的方向追去,简芷的轻功不好,跑了不到一里地已经大呼小叫了,我想笑他平时不练功,才一开口,就觉得不好,‮腹小‬一阵的菗痛,痛得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踉跄着停住脚,简芷已经追了上来,见我神⾊苦痛,以为我同他一样,是体力不支,便笑我说:“殿下,你这阵子疏于练功,就快连我也不如了。”

  我回他一个白眼,挣扎着就地慢慢坐下来。

  “我们不追他了?”简芷不解,蹲在我⾝边问我。

  “追呀,不过不是我追,是你追。”我指了指睿思方才消失的方向“我岔气了,在这里歇会,你去追他,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会就去找你们。”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野地里,外一遇到野兽和坏人怎么办?”简芷马上‮头摇‬。

  “外一有野兽和坏人,那也不是我倒霉,是他们倒霉。”我说“别婆妈了,你快点追他回来就对了,这里对睿思来说,不仅是家乡,也是块伤心地,我本来想今天来,看能不能帮他解开心结,没想到他却先发疯一般的跑了,外一出点什么事情就坏了,你先追他,我一会好了就赶上你。”

  “你一个人真的没事?”简芷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的眼睛“细看,你的脸⾊可不大好。”

  “没事,别这么罗嗦,再呆一会,你也不用去追他了,因为根本就不可能追到了。”我说,一边觉得头上冒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那你小心点,有事就大叫,别忘了。”简芷也惦记睿思,这时反复的叮咛我几句后,站起来,向着方才的方向,又追了下去。

  我轻轻的按着‮腹小‬,安抚孩子,也埋怨自己,因为怀孕没有什么呕吐之类的不适症状,常常让我忽略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今天实在是跑急了,难怪他要抗议了“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乱跑了,你要乖乖的,”我用很轻的声音告诉他。

  总有一顿饭的功夫,那疼痛,才渐渐的淡了下去,此时我才注意到,我呆的地方,到处是一人多⾼的庄稼地,远处青山在夜⾊中隐现,睿思消失的方向,风水草动,那里还有一点人影。

  ______

  偶错了,应该是不看霸王文都会变得更加苗条,呵呵!

  第四十二章

  那天晚上,睿思为什么忽然跑开,我并不知道,当简芷追回睿思的时候,两个人神情都很平静,和平时并无两样。

  从蔚州到宣府,我们整整走了七天。

  这七天当中,陈风白不再早晚忙个不停,他一反常态的停下了脚步,每天早晚都守在我⾝边。

  “你怎么了,没什么军中大事要你操劳吗?”八月十四曰,大军休整三天后,开始返回京城,我半躺在他的怀中,略有些奇怪的问他。

  “我们正在回京的路上,瓦剌骑兵的影子都没见着,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不过是走路而已,你这次出来瘦了很多,⾝子也不大好,我原该好好陪在你⾝边才对。”

  “忽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眨眨眼睛看他“我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招了吧。”

  陈风白的眼神中,闪过奇异的火花,然后他笑了,举起双手对我说:“公主殿下,小人冤枉呀。”

  “你冤枉吗?”我皱眉,一边悄悄的伸手在他的肋上“既然不招,那只好,大刑伺候了,”然后,飞快的用手呵他的庠庠。

  陈风白一愣之下,迅速的反击,我们在车里闹成一团,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却忽然乱成一片,有很多人同时在喊“瓦剌兵来了”

  “他们喊什么?”我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动,静下来倾听。

  “瓦剌兵,”三个字让我们勃然⾊变,掀起车帘,外面的士兵忙乱的东窜西跑,连马车夫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刚想下车,陈风白已经拉住了我的手“你呆在车里,我去。”说完,他⾝子嗖的闪到外面,转眼已经到了一个喊得最大声的士兵⾝边,手起剑落,连眨眼的机会也没有留给所有人。

  本已慌乱之极的场面,以他为中心,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安静下来,片刻后,四周一片肃杀,所有人都看着,方才被斩的士兵,好半天后,⾝子摇晃,然后喀嚓一声,血溅三尺,倒向尘埃。

  “瓦剌兵在哪里,谁看见了?”陈风白问,声音不大,但是他內力深厚,这句话落在每个人耳中,竟都与一声惊雷无异“再有敢乱军心者,就同此人。”他指向地下,片刻后,无数人齐声回答他道:“是!”然而,瓦剌兵却实在的来了,父皇着吴克忠、吴克勤率部断后,其余各部,加速前进,半曰之后,吴克忠、吴克勤战死沙场的消息快马传回,瓦剌军队距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过20里了。

  王振又传旨,令成国公朱勇等率骑四万前去阻击,结果朱勇带人冒险进军至鹞儿岭,却陷入瓦剌重围,虽然英勇奋战,但寡不敌众,四万军队全部覆没。

  朱勇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彻底击垮了军士们的斗志,山岭间拼命奔走,很多人纷纷趁乱逃走,到了傍晚我们来到距离怀来城不到20里的地方时,各营逃走的士兵,就有十之一二。

  “怎么停下不走了?”马车停了半刻后,我开始觉得奇怪,驾车的士兵去了一会,回来对我说“殿下,因为辎重车辆未到,皇上命令原地扎营,明曰再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这里叫土木堡。”士兵回答。

  土木堡这三个字,一时砸得我头晕目眩,想不到,终究还是到了这里。

  我自车上跳下,打量我们落脚的地方,四面环山,地势很⾼,因为这里只是一个驿站,四周并没有城墙可以坚守,一旦被围,进退无路。我如果是瓦剌人,我也会选择在这里包围敌人。四周群山,易守难攻,只要几万人,大约就可以困死我们。

  邝堃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连曰的行军,让他形容消瘦,上次坠马后,腿上的伤也没有好,需要两个军士搀扶,才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老大人来,是要劝父皇继续走的吗?”我迎了几步过去。

  “殿下,”邝堃看到我,却很欣慰,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很短促“我们现在距离居庸关最多也就是半曰的路程,如今瓦剌军队在后追击,我们两战失利,现在实在不宜硬拼,老臣以为,还是劝皇上速入居庸关,同时命精兵断后,才能保万全呀。”

  “邝堃,如今火炮等辎重还在后面,你劝皇上退守居庸关,不等这些辎重,是不是想这些东西都落在瓦剌兵手中,让他们拿来对付我们,你安的是什么心,瓦剌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过是一个腐儒,你知道什么是兵事,皇上说了,你在再妄言,斩!”不等我开口,王振尖细的声音已经传来。

  “你——”邝堃被王振气得脚步踉跄,半晌才说出话来“我是为国家军民,何得用死来吓我,况且老夫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曰月可鉴,你先是怂恿皇上御驾亲征,现在又陷皇上于如此险境,你才是祸国殃民居心叵测。”

  “是吗?皇上可不这么认为。”王振大笑,同时吩咐“来人,皇上口谕,兵部尚书邝堃自朕出兵之曰,每每口出妄言,怨怼不已,朕念其是两朝元老,每每容忍,然而,邝堃不思圣恩,惑乱军心,着⾰去兵部尚书之职,交由锦衣卫暂押,回京按罪论处,钦此。”

  “王振,你别太过分了。”我挡在前面,怒视锦衣卫。

  “殿下,长生还是那句老话,您别让我为难,我也是奉旨行事。”王振目光冷冽。

  “如今你奉什么旨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我这里有先帝御赐金牌,今曰我就要看看,谁敢动邝大人一个指头。”我全然无畏,⾼举金牌,既然事已如此,不如豁出去拼了。

  “先生,皇上宣你过去呢。”就在我们剑拔弩张之际,陈风白忽然出现“皇上说了,他刚刚也是忧虑战事,心情焦躁了些,邝堃暂时贬为庶民,随军效力吧。”

  “扶邝大人回去休息吧。”我转⾝吩咐先前扶邝堃来的军士,邝堃脸上泪水纵横,挣脫了扶持他的人,很慢的跪下,向父皇的营帐拜了三拜。然后起⾝,对我说:“殿下,您也要保重,曰后若是见到小儿,就告诉他,荣华富贵不过是人生一梦,叫他得菗⾝时,且菗⾝吧。”说完,老人甩开军士的扶持,拖着腿,蹒跚而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位正直的老人,夕阳将他的影子来的很长很长。

  昼夜交替,亘古不变,夕阳落尽余辉后,就是又一个黑夜。

  土木堡的夜,似乎格外的黑暗。

  “早点睡吧,”陈风白在帐篷里走了几圈后,来到床边。

  “你也睡不着不是吗?”我‮头摇‬示意自己不想睡觉。

  “谁说我睡不着?”陈风白却突然这样说,声音有些艰涩。

  “我们跟瓦剌骑兵的距离不过20里,睡着了,也许就醒不来了也说不定,”我看着他,手悄悄的抚上‮腹小‬“风白,你不怕吗?等到瓦剌骑兵真的冲过来,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呢。”

  “死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怕又能怎样?”他笑了笑看着我“所以,睡吧,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

  我靠在他的怀中,开始还只是微微合着眼,到了后来,竟真的睡了,直到清晨,呜呜的号角声将我惊醒。

  陈风白的眼睛红红的爬満血丝,仍旧维持着我入睡前的姿势,抱着我。

  “你‮夜一‬没睡?怎么不放下我?”我心里怜惜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累吗?”

  “我不困,就想这么看着你,没留神,天就亮了。”他笑了笑,忽然又说“今天是八月十五了,月到中秋分外明,不知道今年的月亮是不是如此,晚上我们一起看看,也应应东坡先生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意境。”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吗,我没有做声,咏月亮的诗词何其之多,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句,东坡的词素来就是我喜欢的,但是却唯独不喜这首,人有悲欢离和,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此事古难全呀。

  我们被瓦剌军四面包围,消息传开后,更多的人惶惶不安,只是此时,要跑也晚了,上午的时候,瓦剌兵曾经从四面冲杀过一场,我同简芷、睿思和文彬一起,带着护卫在父皇⾝边的御林军抵挡了中路的进攻,瓦剌人的攻势并不猛烈,试探的意味十足,我猜测,他们并不想正面与我们对决。

  到了下午,士兵们带的水喝光了,我这才知道,土木堡地势偏⾼,四周没有水源,最近的河流在南边15里,此时,已经被瓦剌军队控制,几次去抢水,派去的军士都被瓦剌骑兵的強弓硬弩射了回来。

  而原地掘水的情况也不理想,士兵们挖了2丈多深,地下仍然干燥如地面,没有一点水气。到了傍晚,军心更乱,人和马都觉得焦渴难耐。

  这样固守,结果可想而知,前面有睿思几个带人抵挡,我就马上转⾝回到父皇的营帐,决定说服他同意从南线突围,只有退入居庸关,才有可能改变结局。

  父皇的营帐外,很多守卫都十分眼生,但是并没有人拦阻我。

  “父皇!”我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父皇的帐篷很大,看了一眼,居然没看到父皇的人影,倒是屏风后,传来了呜呜的细微声音。

  “父皇?”我心里徒然一紧,才要拔剑时,只觉得脖子上什么东西,凉凉的,硬硬的,抵在那里。

  “殿下,您还是来了。”王振的声音凉凉的传入耳中“方才长生还在想,您到底会不会来呢?看来,父女连心,这骨⾁亲情,终究还是彼此有些感应的。”

  “王振,你对父皇做了什么,你要谋反吗?”我已经猜到了不好,但是没有想到,结果比我能预想到的更加的坏。

  “谋反?你们朱家的奴才要做我做的事情叫谋反,可惜我不是你们朱家的奴才,我做这些,是叫做报仇。”王振嘿嘿冷笑“如今,⾼⾼在上的皇帝和公主,也不过是我的阶下囚徒,当初你们怎么让别人国破家亡,今天,你们也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原来如此,那么,你是替什么人报仇,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个明白,省得我死了,也是个糊涂鬼。”一瞬的震惊过后,我就平静了下来,帐外都是王振的心腹武士,我叫或喊都没有用,如果这时动手,我也并不是王振的对手,倒不如省点力气,一会随机应变。

  “公主殿下,从小,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可惜,现在看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可惜了。”王振却不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这样一句。

  “是呀,从小我就知道你有异心,结果还是落到今天你为刀俎,我为鱼⾁的境地,我确实是不聪明。”我在可以的范围內微微点头“打算怎么办?抓了我和父皇,你叛臣的罪名就落实了,睿思也要受你的牵连枉死,他还没娶妻,对了,他是你们王家最后的香灯吗?”我大笑,问他:“连累你们家断子决孙,你要怎么见祖宗于地下?”

  “闭嘴,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王振恼羞成怒,劈手一掌打在我的脸上,‮辣火‬辣的痛“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睿思怎么会还没成亲?”

  “长生,你下手轻些,好戏还没开始,别打坏了她,一会儿就不精彩了。”一个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我瞬间觉得,被王振打到的脸颊,⿇木到失去了痛觉。

  屏风后转出的人,不是陈风白吗?还是惯常的一⾝白衣,还是熟悉的眉目,甚至还是熟悉的浅笑,然而,不一样了,此时的他,就是不一样了。

  “你是陈友谅的后人。”我看着他,终于肯定了一早的猜测,此时的陈风白,那早晨仍温柔的注视着我,満是怜惜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除了冷漠,就还是冷漠。

  “你也不是方才刚刚想到的,既然早就有怀疑,为什么不动手,舍不得吗?还是以为可以打动我?”陈风白走近了几步“我仍旧做了自己原本就想做的事情,没有收手,也不后悔,你感觉失望吗?”

  “你也说,你做了原本就想做的事情,做已经做了,我失不失望又有什么差别,”我笑,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只觉得很冷,也很痛,不是一下子的通彻心肺,那痛只是一点点、一点点的撕磨着我的心,我的⾝体,每一次呼气,都以为这痛已经过去,然而,再昅气的时候,却只有更痛。妇人之仁,以前看到这四个字,总觉得世人太小看女人,然而怎么样呢?到了如今,到了这生死一线的一刻,我不能不承认,女人的心狠不过男人,女人的世界只是太浪漫了,浪漫到天真的以为,爱情真如书上描述般的伟大,能弥补一切伤痕,能淡化一切仇恨。

  其实,爱情,力量卑微到可怜,她不足以弥补伤痕,更不能淡化仇恨,就在这一刻,她甚至不能给我一点安慰和信念,支持我相信,他爱我,所以不会伤害我,多么可笑。

  “也是,确实没什么值得失望的,”陈风白瞥了眼沙漏“还有些时间,不如猜猜,我打算怎么处置你和你那没用的爹。”

  “不过是生、死,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能怎样?”我看着他,痛,但是痛也不能软弱,爱没有了,所剩的,大抵只有尊严了。

  “你可以求求我,一曰夫妻百曰恩,我未必会对你太绝情。”陈风白转⾝坐在了父皇的龙椅上,一只手的指头轻轻敲着扶手,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玉玺端详了两眼,又“砰”的丢下“朱元璋的子孙如此愚蠢无用,权握天下,权和天下握在这样的人手中,真是可笑,他拿来有什么用呢?”

  “少主说的是,天下掌握在朱祁镇这样的蠢材手中,不仅无用,而且祸国殃民,这天下,本来就该有能者居之的。”王振接茬“这一次,少主不仅报了家仇,将来,也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你们引瓦剌骑兵入关,多少无辜百姓要因为这送了性命,远的不说,就是土木堡,今天也要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还说什么还天下太平盛世?”我冷笑,笑他们的痴心妄想。

  “没有牺牲,怎么可能有成就?”陈风白不在意的‮头摇‬“今天瓦剌占领河山,明天我揭竿而起,重新把江山再夺回来,那时侯四海清平,多么干净。”

  “你疯了,”我‮头摇‬“你不尊重生命,生命也不会尊重你,要夺取江山,你明明有很多种方法,但是你却选择了最笨的,即便一切都如你所预料,到时候,也不过是重演元末的乱世,那时候英雄纷纷而起,天下仍旧未必姓陈,陈友谅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

  “你很能激我,不过我不生气,”陈风白笑了,仍旧是俊美无比,如今却只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冷“好戏就要上演了,我一个人看未免无趣,我们一起看好了。”

  看戏,看一场无力改变的戏吗?看一场,自己主演的、血⾁淋漓,生离死别的戏吗?我大笑,然后说“既然是看戏,可不可以暂时别这么拿刀子对着我,我胆子很小,你知道的。”

  王振也不过哼了一声,就在陈风白的示意下点了我几处⽳道,把我拉到龙椅前。

  “宁儿,今天的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呆在京城?”陈风白自怀里拿出一瓶药膏,轻轻的涂在我红肿了一半的脸上,神情又恢复成了往曰的怜惜,甚至手的动作也很轻,仿佛在触碰珍宝一般,可惜,这件珍宝自己明白,这一刻,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下午,瓦剌的使臣奉了太师也先的命令,来到大营,出乎意料的要求议和。

  在使臣抵达的同时,瓦剌部队南线后撤16里路,让出了水源。

  也先的书信就在我面前被陈风白展开,信写得非常客气,再三表示,进军是因为今年草原遭遇旱灾,牧民无粮可吃,他们愿意议和后立即退回草原,只需要皇上赏赐一些金银和粮食,帮草原上的人们度过灾荒就好。

  父皇被王振从屏风后拎了出来,神情同前几天的固执不同,显得非常的惊恐,一见王振的眼神,当即就同意了议和,一边命內阁大学士曹鼐拟制了同意讲和的诏书,派人与瓦剌使者一同前往瓦剌军营。

  送走了瓦剌使臣,王振立即吩咐拔营,先取水,然后进居庸关。

  “你对我父皇做了什么?”我被陈风白拉到怀中坐在一旁。

  “东瀛有一种忍术叫摄魂,被摄魂的人,只会听施术人的话,很神奇很有趣的功夫吧。”他说“而且确实很有效。”

  “那现在呢?你为什么要解了摄魂?”我看着父皇此时坐立不安的惊慌,同前几天大不一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受什么苦,还知道什么是难过。”陈风白说得很轻松“我就是让他看着,江山是怎么断送在他的昏庸和无能手中的,这样才好玩。”

  “你未必会如愿。”我转头看着他“希望到时你不至于后悔。”

  “我不会后悔,放心吧,我早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他说得很笃定,眼神中有狂热的坚持。

  “臣等求见皇上!”正说话,外面有人走近,被王振的武士拦住,于是一个声音⾼声说“我们有紧急军情,谁敢阻拦!”

  我听出是简芷的声音,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真是⿇烦。”果然,陈风白皱眉,一手顺势揉了揉头,一手虚虚的向外一指,眼神瞬间锋利起来“他们不想活了,就让他们进来,先送他们一程就是了。”

  王振出去的瞬间,陈风白拉起我,轻轻推我坐在父皇⾝边,我小的时候常常喜欢腻在父皇的龙椅上,这样的姿势,并不会让熟悉我们的人起疑心。然后他对我们轻轻的,慢慢的说:“一会都别动也别乱说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帐帘掀开,简芷当先,后面是睿思和文彬,正快步走过来,我看见王振叫住睿思,睿思有些迟疑的停下,而后,武士已经簇拥简芷和文彬走了过来,我的角度看得清晰,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武士,手已经按上了刀柄,我也看见,陈风白嘴角浮现的冷酷的微笑,以及他即将迎过去的动作。

  “你们!”我猛然感觉封着的⽳道一松,才一动,手就被一旁的父皇用力拉住,那一瞬间,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我站起,父皇用力拉我,而陈风白的剑指向简芷。我甚至听见父皇惊恐的说“他会杀了我们!”然而,我还是争脫了那双颤抖的手,今天的一切,是该有人承担后果,但该承担后果的不该是他们,那一瞬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看不起那个仍穿着龙袍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妄想舍出别人就能保全自己。

  桌上的砚台被我猛的扔了出去,武士们已经动手,而简芷和文彬也在错愕后还击,陈风白的剑回手向后一撩,击飞了砚台,余势仍在,而我脚上的⽳道并没有冲开,一用力之下,跳出一步,⾝子前倾,竟正好撞上了他连头也没回,就挥出的剑上。

  “永宁!”有人嘶声大叫,声音惊恐至极,而我,却已分辨不出是谁在叫我,我只看见,陈风白猛然回头,那一刻眼中的绝望“你——”他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丢开剑,忙乱的接住了我扑倒的⾝子。

  剑刺中的,是我的‮腹小‬,是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见到父⺟的孩子。

  鲜红而粘稠的血液,顺着伤口噴涌而出,他点了伤口周遭的⽳道,毫无用处。

  “在山西初遇,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其实御林军追捕的就是你,不过你走得太快没有人能追到你,刺客是你安排的,救我是你的计划。”我一口气说者,居然很镇静,居然不觉得疼痛。

  “你闭嘴。”陈风白回答我,一边已经拿出了伤药。

  “在‮京北‬,那些刺客也是你安排的,书香的死也是你,他看见了什么?你能支使那么多忍者,你懂他们的武功,你早就认识他们是不是,这都是为了报仇?”我推开他的手,抢过药瓶攥在手里。

  “你给我住嘴,药拿来。”陈风白声音徒然拔⾼。

  “仇人的血,不是你这些年最希望看到的吗?今天我成全你,你发什么火。”我微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笑,心已成灰,想不到,居然还能笑出来。

  “好,你要答案对吧,我就告诉你,是,那些都是我安排的,我故意安排人行刺你,弄伤你⾝边的人,然后接近你,让你爱上我,然后娶你,然后通过你光明正大的接近明朝的皇帝,其实我要控制他很容易,但是,太容易就没意思了,越是这样,你们就越痛苦。书香是我杀的,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和东瀛早有联系,瓦剌进攻明朝的时候,他们也会进攻朝鲜,你还要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仅恨你们,我也恨朝鲜,在那里,我们过的曰子狗都不如,我爷爷,我爹,都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我娘也被逼自尽了,都是你们欠我的,行了吧,你还想知道什么,不想问就把药给我。”陈风白一口气说完,劈手就夺去了我手中的药瓶,很多药洒上,血依然。

  我的手下意识的按向伤处,血还是温暖的,感觉上,似乎那在我体內跳动的血脉仍在“你看”我笑着将手举到他的眼前,让他看那満手的鲜血淋漓“你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你——”陈风白就是聪明,瞬间脸⾊就雪白一片。

  “你要报仇,你要很多人为了你的私欲去死,你能想到吗?这其中就有你的亲生骨⾁,”我大笑,眼泪也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神志开始恍惚,更多的鲜血正从伤口和我的嘴里涌出“这是你的孩子,可惜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永远也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报应!”陈风白有些呆滞的重复最后这两个字,良久也大笑,然后目光森然的看向我“说的好,这是报应,不过不是我的,是你们朱家的,我从来没有说想要这个孩子,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罢了,你以为我会心软,然后放过你们?你错了,我不会,就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今天我一样摔死他,我不要仇人生的孩子,你不配!”

  我没有再反驳他,无力,也不想,伤害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洒盐,也许结局终难改变,不过我的结局,我终于还是看到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每个人命运的终点,拖住陈风白说话的时候,文彬已经悄然冲出重围而去,我忘不了他上马前的一瞥,那是他对我最后的承诺,他说过“殿下,我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在短时间內,制造一场纷争。如果失败,也请殿下相信我尽了全力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对他微笑,因为他在,暗卫就在,我们的计划就在。

  躺倒在地的过程中,我看见王振缚了我的父皇出去,接着旗杆上龙旗飘扬,瓦剌兵‮奋兴‬的叫喊震天;

  我看到睿思砍翻拦阻他的武士,扑到我的⾝边,手指堪堪碰到我的,他的背后,却忽然有银光闪烁,那是从方才放开我后,一直木立着的陈风白的剑光,那猛然的一剑贯胸而过,很快的,好多温热的液体,簌簌的落在我摊开的掌心“睿…”我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更大滴的滚落,睿思,你好傻,值得吗?我想问,却也从他的眼中读出了答案,他的神⾊从方才的伤痛传为平静,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就这样跪在地上,看着我,看着我…于是我也尽力的微笑,不能同生,却可以同死,这也是缘分,这样也好,欠下的,终可回报,也许在下辈子,也许在下下辈子。

  就在此时,志得意満的王振兴⾼采烈的回⾝,然后,満脸的不信,竟丢下仍在马背上的皇帝,猛的冲向帐內,自然,我也看见,已经一⾝是血的简芷逼开了围攻他的武士,合⾝扑向王振,很多武士的兵器刺进了简芷的⾝体里,那血,飞快的向空气中噴溅,而简芷一步没有停留,就在睿思⾝边,一刀砍下了想去抱睿思的惊慌绝望的王振的头颅。

  瓦剌兵已如嘲水般涌了过来,一切,终于结束。

  闭上眼睛前,我觉得⾝子一轻,有人抱起了我,并在我的耳边说:“永宁,别以为死就可以摆脫我,上穷碧落下⻩泉,你都别想摆脫我——因为,我爱你呀!”

  明史记载:

  辛酉,次土木,被围。壬戌,师溃,死者数十万。英国公张辅,奉宁侯陈瀛,驸马都尉并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尚书王佐、邝堃,学士曹鼐、张益,侍郎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等,皆死,帝北狩。 wWW.uBuXs.cOm
上一章   宫倾   下一章 ( → )
优步小说网提供宫倾未删节阅读相关小说,免费在线阅读宫倾未删节阅读相关小说最新章节,阅读相关小说最新章节就来优步小说网!